砚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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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闲桂花落，夜静春山空。幽居深山的妙处，便在于这清静二字。嗅了这林间的清冽，心间只觉平静。

“先生！”忽有一清脆的少女玉音传至，未见人面先闻其声。我抚了抚琴，那少女径直奔至我的面前：“先生先生！向夕寻了你好久，您竟是在此处！”

向夕是我好友之妹，年幼双亲病逝，好友十五从军，只得将幼妹托付于我，这些年来也是杳无音信。为避世俗男女之嫌，我对外称向夕是我收养的书童，姓叶名向夕，五年前带她隐居于这无名山中，教她读书习礼，只每月十五带她到市上贩卖书画、采买吃穿用度。

她原是个内向腼腆的性子，这些年每日于林中与鸟兽嬉戏，在山涧游戏，竟是渐渐活泼起来，这小妮子，上树掏鸟蛋下河抓鱼无一不精。山林中的嬉戏，似是渐渐解开了她心中亲人尽数离去的痛苦，毕竟还是个孩子，总是爱玩的，看着她日渐开朗，我的心中也是欣慰。再去信军营问问她兄弟的消息罢，我挥手喊她来研墨，她乖乖地点了点头，跑过来我身边掌灯研墨。

许是因为甚少出山，向夕对山外的世界非常好奇，每次下山便像小鸟一样穿梭在街上。我与相识的书画店掌柜商讨好寄卖书画的相关事宜，身边便会少了一个小人儿。但也不必寻找，只要买好晶莹剔透的桂花糕，桃源村村头的李阿婆家的桃花雪，桥边王大爷的冰糖葫芦，站在三合楼匾下，定能发现那假小子迫不及待地抢自己手中的吃食。但孩子还是要好好教的，我举起了手中的食物，小姑娘够不着，一跳一跳地伸手去够那串诱人的糖葫芦。“下次再乱跑就没有糖葫芦了，听到了吗？”“那有桂花糕吗？”“也没有了。”小姑娘鼓着脸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。蹲下身，将糖葫芦放到她眼前，小姑娘的表情一下子就亮了：“先生真好，向夕最喜欢先生了！”

……果然还是个孩子，说什么最喜欢什么的。“为什么喜欢我呀？”“因为先生会给我买好吃的呀。”一时失笑，就知道是这样子。“那如果他人也给你买好吃的呢？”“他人又不是先生。”想我已是二十有余，竟被这不过十四岁的姑娘说得面红耳赤。“女孩子家家的，尽说这羞人的话。”揉了揉人的小脑袋笑骂，“到你嫁了夫婿不知还记不记得先生呢。”又嘱咐人，“可别在他人面前说这些话。”小人儿吐了吐舌头：“先生才不是他人呢。”她眼中透着依恋，让我有些怔愣。

多年来，向夕一直和我相依为命，两人独处的朝夕相伴之下，我于她如父似兄，她依赖我是常理，但似乎不应该有爱恋。虽然我对向夕也是颇有好感，然而她的兄长未归，我不可能在不能给她名分的情况下轻易地给出诺言。她不仅是我的心上人，还是我生命中最珍重的人。

今日忽有一华服男子寻至我这草庐，来者气势不凡，定是达官权贵。向夕似是被他震住，躲在了我的身后不敢说话，只稍稍露脸偷偷地瞧。我拍了拍她的肩膀，让她去煮茶，她飞也似的跑出去了。我笑笑，问来人：“阁下所来何事？”来人拿出一幅画，道：“前些日子得了先生的大作，甚觉精妙，遍寻门路失礼来叨扰先生，讨教一番。”“某不过这无名山上一山野村夫，当不起阁下一声讨教。”“先生自谦，某却是不敢怠慢的。”“还请阁下移步书斋。”

向夕沏好茶，低着头送到我们面前，弓着身子倒退着走出门口，又飞快地跑走了。“书童年少顽劣，还请阁下莫要见怪。”“孩子嘛，都是贪玩的。”来客摆摆手。将近两个时辰的相谈甚欢，那位贵客拱了拱手：“不知先生有此大才，可意欲为民请命，为天子分忧？”“叶某今日不过认识了一位好友罢了。”那人击掌大笑，云：“先生妙人妙语！”又看向向夕的方向，道：“先生的书童有几分面善，倒不知从前何处见过。”我拱了拱手：“实不相瞒，向夕是我世叔的遗孤，其兄从军多年未归，断了音信，阁下莫不是曾经见过她的兄长？”“今日与先生如此投机，不才愿陷微薄之力寻找先生的世兄。”那人留下信物便离去了。

向夕看着那信物，眼神竟有几分复杂。“你兄长有音讯了，怎的这般神情？”“没有呀，知道哥哥的消息我很高兴，”她努力地挤出了个微笑，垂下了头小声嘟囔，“可是哥哥回来了我就要离开无名山了，先生也会有新的书童吧。”

那日以后，向夕似乎又回到了刚刚来到我家时的状态，整日缩在房间不肯出门。这孩子定是每日在我入睡之后才出来吃东西，每天只吃一顿饭肯定饿得难受。这几天没有听到她的声音、她的笑声，也没有看到她在山上嬉戏的身影，这无名山竟显得安静得瘆得慌。奇怪，我不是因为这山安静才隐居于此的吗？想到那房里闹别扭的姑娘，我还是决定去哄她，像几年前一样。

“向夕？”没有人应答。扣门数次，终于响起了闷闷的一个“嗯”。还好，还愿意理我。“向夕，我给你买了你喜欢吃的桂花糕，赶紧出来吃吧！”“不想吃……”“那糖葫芦呢？”“嗯……”有戏。“还有三合楼的蒜香排骨。”门打开了，小姑娘瞪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看着我，肚子发出了“咕噜咕噜”的声音，我心都要融化了。将人捞出来搂住，在她耳边轻轻地问：“就这么不想离开我吗？”姑娘抽了抽鼻子，带着鼻音“嗯”了一声。“那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？”我的小姑娘终于笑了，在我怀里蹭了蹭，欢快地不停说好。

向夕及笄的时候，一个高高壮壮的男子走了进来，手上拿着前面那位贵客的信。信中道：“临安同福客栈，故人已至。”

 次日，同福客栈地字一号房。“好久不见，这是我要迎娶向夕的聘礼。”好友：？？？那位华服男子儒雅一笑：“我是媒人。”看着他瞪大了眼睛似要发怒，向夕扯住了他的胳膊：“哥哥不许欺负先生！”好友：？？？？？？？“你还没出嫁，胳膊肘就往外拐？”

三月二十八，春暖花开，阳光明媚，正是大婚的好日子。

向夕哥哥：被安排的明明白白还连名字都没有